我承认,之所以想要看《乱》,完全是冲着野村万斋而去。当然,寺尾聪老先生(《乱》拍摄的时候他还不老呢)也是可以算作原因之一的。
但看完之后,反而没法子仅仅执着于哪一个人了。电影中,人类总是在重复:建立,尔后毁灭,重新建立,再开始新的破坏。场面才是第一表意符号,而人物只是建构与叙事的棋子。
黑泽明用了很多大场面和长镜头,宏大而有凝聚力,这样的镜头让画面凝重。不过,即使是在宏大场面的映衬中,也有那么几个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的人物:
首当其冲的,是一文字秀虎。他眼眶深陷,颧骨高耸,如鬼魅般的老脸令人耸然,年轻时杀人如麻、焚城如炬的恶魔,年老后却想安享晚年,反差可笑可叹。仲代达矢的每一根皱纹里都是戏。
其次自然属枫夫人。古时的日本贵族女子以剃眉染齿为美——敷着厚厚的粉,画出的眉毛高高吊起,举止静如处子,而开口行事却动若脱兔。这个一心复仇的女人工于心计,行事决绝毒辣,趁献头盔之机拔剑直逼那幕尤其惊心动魄。大郎次郎兄弟俩,如何是她的对手。
最后,是鹤丸。
我盯着Cast list一眨不眨,终于看到了野村万斋的名字,那一年他还叫作“野村武司”,十七岁,尚未袭名。
因为事先没有做功课查找他在片中的角色。害我从头猜到尾——先狠盯着大郎次郎三郎猛看,排除过后又把视线集中到小丑狂阿弥身上。按说,以狂言师的身份来演狂阿弥再合适不过。但以当时的资历年纪,他不太可能被安排这样一个戏份颇重的角色。
左看右看中,直至鹤丸出现。
“存在感”一词是自《极道》后才深植于脑海词库中的。现在把它放在鹤丸身上再恰当不过。这个苍白的少年,白衣乱发,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唯一能让人辨认出的,还是他的身段。好像当初只看一眼晴明和博雅行走的背影,就断定他来自舞台一般。
鹤丸因失明方得以苟活,又在姐姐末夫人的教导下企图用佛音化解仇恨。可是,暗夜的笛声,声声催魂夺命,全无半点佛号的平和,令一文字秀虎闻声而逃。十七岁的武司,即使是与仲代达矢对戏,也丝毫不掩其光芒。
影片的结尾,一文字秀虎目睹了三个儿子的死亡后死去,城池被焚,人心涣散,乱世下的个人命运不可知。
而峭壁上有着孤零零身影的少年遗失了姐姐送的佛像,更不知姐姐已经丧命在为他寻笛的归途中。
至于寺尾聪老先生,抱歉,终全片我还是没从大郎身上看出半点“森之时计”老板的影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