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 行 且 吟

成都的好友xixi最近郁闷得很。

上周某日，该人借口要写职称论文，在家痛睡。偷得浮生半日闲，好生痛快，正睡得昏天黑地，忽地梦中传来“哐”一声巨响。xixi直接弹将起来，以为余震重来，她以堪比博尔特的速度抱起手袋和衣服飞窜至大门口，正待打开门时却发现四壁安稳，架上摆设纹丝不动。她抱着一堆东西在家里转来转去，最后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阳台上横亘着一只砸扁了的汁液四溢的白色油漆桶。

整个阳台都变成了白色，显然是楼上正在装修的谁家把油漆桶顺手扔了下来。回过神来后，她马上打电话到保安室，控诉楼上的无良邻居。不过，谁会傻到承认这回事呢，只有三个楼层的住户开门应对她和保安的询问，其他的压根就不睬她，明明门里面有动静，可人家就是不开门，能有什么办法呢？气得她大骂邻居的素质差。

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邻居曾是人们生活中最亲近的人群之一。而刘禹锡的《陋室铭》所描述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无疑是最理想化的邻里关系。而在这个网络使得“天涯若比邻”的时代，对门的邻居却有可能是离你最遥远的那个人。前几年有家公司对上海、北京等6地的1821户普通家庭进行抽样调查，结果有44%的人不知道邻居的名字，63.3%的人根本就和邻居不相往来。

去年美国曾出现了一个名为“讨厌邻居”的网站，该网站记录了让人不能忍受的邻居的“黑名单”。该网站的创立者声称此举的目的是要寻找理想的居住区，避免恶邻骚扰，并得到网民追捧。

说到讨厌的邻居，我也曾经遇过。

当年我还居住在福州东街一幢古老的三层楼房里。那房子建于上世纪50年代，有着非常不合理的布局结构，木框细格的窗户，地板是那种已经开始朽烂的长木头，走在上面颤微微的，脚步稍重窗户即哗哗作响。

入住不久，某次同学聚餐，不幸喝了杯咖啡。是夜翻来覆去从十点半折腾到十二点半还没睡着。好容易酝酿出了一丝睡意，此时楼上却开始传出某种声音来。

夜深人静，不用细听也知道声音的主人们在做什么事情。我一边飞快用被子捂住头，誓死捍卫那丝得来不易的睡意，一边指望着再过会儿声音的主人们就该累了吧。

可是，不，那声音持久、悠长，且极具穿透力。正当我忍无可忍抓来一只枕头充当第二层隔音设备之际，那些古风盈然的细格木框的窗户突然开始哗哗作响，始而小，继而大。我“噌”地坐起来，掀开所有隔音之物，正在集体颤抖中的细格子窗户们赫然眼前。

莫非敌人改变了作战策略？我不由怒从胆边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边，深吸一大口气，打开窗户，在一点钟的深夜里怒吼道：小声点行不？窗户都在抖了。

一声既出，万籁俱静，我飞快进入梦乡。朋友们听说后无不笑得东倒西歪，纷纷指责我会给楼上的邻居留下严重心理阴影。

说起来，好的邻居都是相似的，而讨厌的邻居则各有各的讨厌之处。厦门同学娟的对门有位善唱男高音的芳邻，尤其是刘欢的歌，代表作为《从头再来》，每晚8点站在阳台上开始演出，晚上11点结束。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会演唱一曲《盛夏的果实》，或者是《精忠报国》、《霸王别姬》，唱腔为高音嚎叫野兽派。入住一年，娟善意提醒三次，警告两次，威胁一次，哀求N次，楼下男生因为影响他看球也警告N次，但均告无用。

前阵子在一个常去的博客上看到一篇文。博主是一位定居东京的台湾女孩，因为邻居她也有着同样的烦恼：

“左侧邻居是个无声小家庭，比邻而居半年，只听过一两次微弱的母子嘻笑声。虽然阳台上也会晾晒成年男女和婴幼儿衣物，但神奇的是，她的阳台和我家窗口仅隔咫尺，我却从没亲眼目赌过这位主妇出来晾衣服。”

右侧住了位早出晚归的独居中年上班族。巧每次在电梯偶遇，大叔总要道歉：“不好意思，我回家时间比较晚，洗衣服有没有吵到你们？”然而，每到深夜她竖耳倾听，至今仍未听过洗衣机运转，真想知道他用的是哪个优良品牌。

而楼上的，只从信箱上得知他们姓“竹野”，但不知是“竹野家都踮脚走路，还是日本的楼板比较厚，连脚步声都一概全无。”

总之，女孩住的这栋十几层楼的大厦安静得诡异：没有夫妻吵架、没有小孩哭闹，没有音量太大、没有闹钟很响。

她叹息道：“我甚至会带点犯贱心态，怀念起当年在台北住旧公寓时，那个爱半夜欢唱卡拉OK的楼下芳邻、在电梯里追问‘你一个月赚多少钱’的楼上欧巴桑，还有趁人家出门时，一个箭步窜进来说‘啊，让我看看你家格局怎样’的斜对面阿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