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原该把那支烟扔掉的。
昨天接完他的电话,她便去了海滨小店,那个唠叨的老太太居然不在,换成了一个十几岁的乡下男孩。
“一包烟。”
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拾元的钞票递过去。那个男孩给了她一包摩尔并找回的零钱。她有些惊异地看了看她,看不出他讷讷的样子懂得还不少。她耸了耸肩。
回到宿舍已经快熄灯了,所有的人都忙着赶蚊子放蚊账。她拉开抽屈,摸出一只打火机,是那种小店里卖的最便宜的一次性打火机,透明的机身上有张满的帆。她点燃了一支,细细长长的烟夹在指间怪好看的,吸一口,又缓缓吐出。
有人叫,哪来的烟味儿,谁在抽烟?
他在电话里说什么来着。
们 那篇人物专访已经发了,一版;小郑还是去了深圳的《中国特区时报》,是喝完酒痛哭流涕地被人抬上飞机的;小庄已经正式离了,刚办完手续就请了一个月的病假;他可能要升主编了……
她一声不吭地听着。
他的声音迟疑起来:明天到我家坐坐,怎么样?
怎么样?
最初跟他聊天似乎并没有那种溺水的感觉。
实习期满后他让她继续留在报社。她说想学画版。
她觉得不行了,老走神。
他们沿着湖边弯弯曲曲的小径走。旁边是一簇一簇的小黄花。他很小心地拉她跳过一条水沟。她踢开那只易拉罐。那次上体育课就是这么扭伤的。她想着,抽回了手。
……最后一个布娃娃送了回去
……小伟失魂落魄的脸逼近她,“为什么?为什么?……”
累不累。他停下来问。
她一愣:他妻子的眼睛真美。
她有很多理由不去的。
她去的时候,他和他的妻子正好在楼下的市场买菜。他拎了条鲜活的鱼,“红烧鱼。她的手艺不错。”他笑笑。另一只菜篮满满登登地在他妻子手上。
隔壁有人在弹钢琴,好象是一个奥地利作曲家的小步舞曲,她被让进了房间。
他的妻子去厨房洗菜剖鱼,哗啦啦的水声时大时小。
她低头翻着一本相册。他看她,她还低头。她喜欢这样的宁静的时间,喜欢他老那么看她。阳光很刺眼地照了进来。她动了动身子抬头看他一眼,然后就站起来拉上了窗帘。
后来,后来怎么了?后来的情景才是她此刻最想回忆的。
房门怎么关上的,隔断了水声。钢琴似乎急促起来,手帕掉在地上被踩了好几脚。那股热情的气息整个儿环绕住她。她的头昏沉昏沉……
你抽烟了?……
她往唇上又加了些口红。
红烧鱼真香。
所有的烟只剩下了一根,她抽了出来,把盒子团成一团。明天上午有四节课呢,她模糊地想着那一支印上唇印的烟和他苍白的脸。
原该把那支烟扔掉的,她慢慢地把书一本本放进袋子里。纸滑下来。
空白的版样。
现在她知道再也找不回原来的那一刻了,那一刻的感受,哪怕是一点点,她坚决地想。下闪?没有了……她把一大一小两个纸团扔出了窗外。
黑暗中有人翻了个身。谁在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