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朋友sissi全家移民加拿大。因为事先已经做好种种准备,一切都相当顺利,租房、找工作、学车,现在两口子已经开始寻找合适的房子准备购买……唯一让他们伤感的,就是从此再没机会呼朋引伴大吃大喝了。
我这位朋友虽然家境优裕,物质方面的要求却不高,从不买名牌,多是仔裤T恤了事,喜欢历史和文学,喜欢约朋友吃饭,地点不拘,饭菜无谓,最最紧要是能与大家在席间高谈阔论,纵话古今。
看过部日本电影《中国晚餐》,整部影片只有三位人物出场,场景是一个中国餐厅的包厢。故事也很简单,星野是帮会的一个人物,喜爱中国料理的他在自己的中餐馆准备用餐时,一个杀手早已在包厢里等着他。奇怪的是,杀手并没有杀他,反而坐下来和他一起品尝起了这顿中国晚餐。星野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在女服务生把一道道菜肴端上来的过程中,不放弃一切可以扭转局面的方法。整部电影如同古龙晚期的一个悬念武侠短篇,饭吃到这个份上,紧张程度足可与“鸿门宴”相匹敌。
说起来,饭局从来就是不可或缺的首选交际方式,对中国人来说更是如此。据零点调查公司公调查,其中选择“聚餐”这种社交方式的中国人达到46%,比以13%排在第二位的体育活动高出了33个百分点。
“饭局”一词起源于宋代,在此之前,大家熟知的是“宴会”,有名画《韩熙载夜宴图》为证。见诸于二十四史之中的著名宴会不可胜数,“鸿门宴”、“青梅煮酒论英雄”、“杯酒释兵权”等是耳熟能详、妇孺皆知。不过,像“夜宴”这么文雅的名字,现在只能在电影里看到了,取而代之的是“饭局”。因为,老百姓对吃饭的热情一点儿也不比高位权重者来得少。
大学时,记别人的生日比记自己的还要积极。何故?盖生日聚餐是雷打不动的规矩也。至于六一儿童节、国庆节、圣诞节、清明节、端午节等等等等,都成为聚众大吃的理由。甚至连偷养的宠物兔子被“宿管科”勒令送走之日,还貌似伤感地吃了顿送行饭。
对于进入社会的人,吃饭更是头等大事。有篇文章说得好:饭局之妙,不在“饭”而尽在“局”也———一个完美的中国式饭局,设局人、局精、局托儿、陪客、花瓶众角色一个都不能少。
朋友清扬在一家企业的公关部任职。几年磨炼下来,俨然已是个饭局组织高手。她还专门总结过饭局的流程:
第一步:确定地点和“我方”参加者。
地点好办,上档次的海鲜酒楼即可;确定人数则比较讲究,一般是比对方去的人数多一两个,目的是保证对方喝好,避免出现“我方”有人被“放倒”的意外。搭配上,如果对方男士多,则要多出动几位女士,反之亦然。
第二步:入席。
“主宾”的位置应早早定下,两旁都安排“我方”擅长喝酒交际的人士,即“主陪”。
第三步:觥筹交错。
“主陪”要重点保证“主宾”喝好,其他人则自由出击,可以和任何人单独喝酒,还得注意不能冷场,要保持轻松活跃的气氛。
当然,对大多数人来讲,饭局并不令人感到受折磨,而是充满欣欣向荣热情高涨的期待。因为,饭局只是启承转合的过场,局后局一般比饭局本身更精彩,就像《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和《无极》。
但老话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虽然饭局成就了无数见得光见不得光的交易,维系了不少真真假假的友谊,对朋友sissi来讲,饭局却是令她下定决心去国的原因。
sissi母亲的家族是名门望族,外公曾是大学校长,从小在书香熏陶下长大,梦想之一就是当大学老师。从美国留学归来后,她如愿以偿地进入广州某大学任教。之前冗长的手续办理虽令sissi不满,但考虑到国内的工作效率向来不高,她还是高高兴兴地上任了。
真正令sissi受到惊吓的,却是在系里的欢迎饭局上。一众老师据案大嚼,黄段子荤段子满桌飞,系主任居然还跟系里的年轻女老师打情骂俏。事后她痛心疾首地发来邮件:这就是我一直梦想着要当的老师么?全无学者气质,全无师道尊严……
结果,只教了一个学期,sissi就风风火火地办好手续,在学生的惋息声中,移民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