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闽江两岸的水上居民,长期以来浮舟泛居于船中,形成一片片用船连接起来的“水上村庄”,村民赖以生存的船只俗称“连家船”。连家船民一家人吃、住都在船上,以船谋生,过着漂泊的水上生活。
最后的"连家船"
江其安载我们上船屋
十数叶扁舟静静地漂浮在福州金山大桥和尤溪洲大桥之间的南江滨岸边。这,就是以船为家,捕鱼为生的“连家船”了。
江其安是其中一艘船的船主,他祖祖辈辈生活在船上,除了捕鱼,不会别的手艺。为了刚读六年级的儿子,两年前在金山咬牙买了套五十几平方的房子,现在妻子平时住在岸上照顾儿子,闲时做做卫生,一个月能多收那么两三百元补贴家用。
按说在岸上有了房子,就不必再过这样漂移不定的生活了,可江其安仍然日日住在船上,结网捕鱼,每天给河鲜餐馆送去天然的鱼。用他的话来说是:“没有单位,没有土地,渔民不上船捕鱼能靠什么生活?”江其安的几个兄弟倒是都上了岸,但能做的事情无非是“到光明港做河里的卫生”,或者卖卖苦力打工。
近年来,在市政府的帮助下,聚集在福州洪塘、西河、湾边、龙江、鳌峰洲等闽江和内河岸边的“连家船”船民陆续搬迁至岸上生活。但由于生活习惯和经济等多方面的问题,跟江其安一样,仍有少数“连家船”船民过着水上生活。这些目前居住在洪山桥、上渡、尤溪洲等地方的数十户连家船成了福州最后的“连家船”。
狭小幽暗的船舱,吃喝拉撒全在其中
这个族群多信仰天主教"
"海上吉普赛人"
在冰心的一些文章中,多次提到福州的水上居民——疍民。如在《记萨镇冰先生》一文中说:“那时别的船上,都有船户领港,闽语所谓之‘曲蹄’,即以舟为家的疍民。”在《还乡杂记》中她写道:“这个小学里同学的父兄,多半是闽江上的水上人民。解放以前,他们不但没有读书识字的机会,连上岸居住也不被许可,只能以打鱼操舟为业。”冰心所说的“疍民”、“船户”,就是连家船人。
汉武帝灭闽越后,部分闽越人逃匿于闽江流域江河水际,大约在唐朝的中叶,闽东沿海出现了一些为躲避战乱而以船为家、终年在海上颠簸的渔民,最多时达到10多万人。《北史·杨素传》称之为游艇子。唐代诗人元稹及宋代古籍《太平寰宇记》称之为白水郎。他们分布的范围,以闽江中下游区域为主。近代以来,民间一般称之为疍民。
疍民的生活总是与水和船分不开,他们世世代代靠打鱼、拾贝为生,沿江疍民靠捕鱼拾蛤、蟹为业,内河疍民靠江河从事运输,也以渡客及捕鱼捞蚬作为副业。在旧社会,由于官府的欺压和社会的歧视,这群"海上吉普赛人"不敢上岸,生老病死、婚丧喜事等等一切生活都在船上。由于绝少接受正规教育,大多是文盲,子女的教育也非常缺乏,只有少数一部分寄在岸上上学。
刚补好的网
现在能捕起的多是这样的小鱼
何去何从
江姓是胥民中的一大姓氏,跟江其安一样,跟他船船相连的两位邻居也都姓江。由此估计,福州闽侯沿闽江一带姓江的,多是疍民的后裔。
68岁的江老汉自个儿住在船上,尽管儿子们再三请求,他也只搁下一句话:“我生在船上,死也得死在船上。”他的船屋和江其安的船屋紧紧在绑在一起,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家人呐。这样做自然可以让人行船上更加稳当,也让两家人彼此照应起来更方便些。船屋,是“连家船”最主要的特征。
稍远些的一户也姓江,正在水中竹筏上洗衣的女主人接待了我们。相比起江其安和江老汉,她家的船屋明显“豪华”、稳固得多。船舱更宽敞,地面全用水泥浇铸而成,走在上面如履平地,就连煮饭也用上了液化气罐。女主人却叹息道:“我不像他们岸上有房子,买不起啊,当然得把自家的船弄得结实些。”
据说这一带最多时有百余艘连家船,现在只剩下了十几只,仍以捕鱼为生。江老汉说捕鱼得看季节,再过个把月就到旺季了。一般傍晚五六点放网下螃蟹篓,天没亮就得起来收,天天如此,月收入不会超过800元。到了六七月间,大多数人家会在船上养几只鸭,女主人告诉我们这“可是为了过年而储备的口粮,轻易杀不得的。”
以前胥民长期在水上生活,只在正月初一至初三才被允许上岸,然后蒸了一种叫做“斋”的糯米食物,到人家门前唱歌讨赏钱,叫做“唱诗”。现在,虽然在岸上不少人都有了固定的住所,子女也都不再以捕鱼为生,可仍有不少人生活在船屋里。说起来,这里面有对船的感情、对水的留恋,但更多的,还是岸上生活压力所迫。
问及将来如果政府取缔“连家船”后他们有何打算,除了摇头不语,只有三张红黑的笑脸里尴尬中透着茫然。
螃蟹篓
这只长期生活在船上的猫平时会自个儿游上岸玩耍
——图片/秋蓉